秦凡和姚芯在村子修的水泥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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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有些要赶早去田里草的村民路过时，都对他二人投来诡异的目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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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毕竟村子里的人谁都知道是他父亲秦山当年害了姚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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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他喝了这么多年苦汤药，害他一直在病床上挣扎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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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芯走在身后，步子迈得小小的，脸色灰白，没血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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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次三番的抬起头来看向秦凡，心里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才到嘴边就咽下去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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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后再次投来目光时，秦凡实在是忍不住回头问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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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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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点破心思，姚芯有些语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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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起吐出的话语，来得更快的是她通红的眼睛还有隐隐的泪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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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王武德昨天到家里来过一趟，他把我爸的药断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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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和我爸在床上疼得直打滚，可家里现在根本就没什么钱，我心里着急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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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芯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实在是忍不住开始暗自啜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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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么一说，愧疚就像潮水一样把秦凡淹没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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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距离给王武德还钱只有不到四天的时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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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他身上除了一身露水之外，四个裤兜一样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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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我说了会拿钱就一定会拿钱，王武德不给庆叔开药，我们自己去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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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姚芯抬头，睁着两只水亮的大眼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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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当中既有不安，也有那些对生的渴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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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最迟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到县城里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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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定定点头，给了她强大的信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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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姚芯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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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因为看着秦凡没在家里，王武德昨天特意又去了一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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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三石村里开的那个诊所，是全村上下唯一一个能看病的地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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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药物方面形成的垄断优势，说话自然硬气了不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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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之后就嚣张跋扈地坐在椅子上，说着往后再也不给姚庆提供任何缓解病痛的药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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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让秦凡当着全村老少的面，在村头用大喇叭给他道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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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就让姚庆硬生生的在炕上疼死过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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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他还知道威胁起人来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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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低骂一句，心里把王武德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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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药我之前去县城打听过，到处都没有卖的，但我爸吃那个确实有疗效，就算价格贵我们每个月也不敢给他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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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庆之前吃的那些药物，秦凡都没看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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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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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姚家大门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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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低头坐在门槛上，人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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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走！你现在就跟我到村头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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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秦凡她立刻冲上前来，揪住人的领子，一个劲儿的把他往门外拽。<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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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给王武德道歉，就算要磕头认错，你也去给我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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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做惯了农活的，手上的力气大的不得了，就算是秦凡被她这么一扯，也感觉到了一阵紧迫的窒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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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铁青着一张脸，力气大的如蛮牛一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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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干嘛非要动手动脚的，让村里人看见了要笑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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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芯赶紧说着，面上既焦急又担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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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我说了会把姚庆叔的病最好就一定会做到，您先不要着急，就算没了药，咱们去省城里买也有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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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人像发疯一样，秦凡的话到了耳边，根本听都不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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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听你这个鳖孙子讲话，你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样，都是个短命的！把别人害了不说，自己也遭报应了，活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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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姚家这么多天的，秦凡不止一次听见金菊说这些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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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心里的那股邪火再次升腾起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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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你信不信就算现在去给王武德磕头认错，他也不会给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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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把推开她拽住自己的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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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不会的，那个药那么贵，我们为了吃药，家里房子都快赔出去了，他肯定会看在钱的份上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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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之间，金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神情恍惚，面露苦色，有点分不清方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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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要是治不好姚叔，这条命你随便拿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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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这句话，秦凡冷脸径直冲到楼上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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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要看看王武德究竟给开的什么奇药，随便一小盒竟然就要收他们五百块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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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姚庆面若菜色，前几天因为吃了油荤刚有的血色，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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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颊深深凹陷着，目光无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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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叔，你现在怎么样了？”秦凡看着心痛，小声的叫着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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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是痛一下，痛过之后也没什么了……”姚庆声音小的几乎快听不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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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面全是沙哑，疲惫，原先还带着精光的眼珠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雾。<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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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你放心，这辈子要是治不好你，我就不做人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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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低头，短短的十来个字，说得极为艰难。<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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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好孩子……”姚庆唯一能动的一根手指，轻轻拍着他的手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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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没有光亮的眼睛里多了些生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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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的日常安全起见，床边没有放任何杂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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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在床对面的那口大橱柜里，找到了姚庆日常所吃的药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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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那些玻璃罐子之外，放着的就是几盒锡纸包的西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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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包装看上去模糊不清，像是从三流药厂里流出来的东西，闻着气味儿也淡淡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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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揣着这几包药，径直走到楼下，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地问到金菊:“婶子，这就是姚叔每天吃的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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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着这几盒药，金菊立刻发狂抢了过去，尖声嘶吼:“你这个小兔崽子，可别把药给碰坏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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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几十粒药，可要五百块钱，这哪里是在吃药呀，简直就是在吸我的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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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上动作轻轻的，不像是在摸着药盒，而像是在摸着刚孵出来的鸡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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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对我爸的病很上心，她就是说话声音大了些，人没恶意的。”姚芯苦笑，眼里全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