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捷缓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我，没有惊讶，目光更加黯淡了。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他这样，怒气也消了，心想大抵上是工作的事。
“你……回来了……”
方捷揉揉脑袋，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满地狼藉，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等方捷恢复人形站在我面前时，我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
他虽然刮了胡子，但两眼通红，看起来毫无精神。
“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我把心里的疑问压下去，打开冰箱翻了翻：“吃面？还是饺子？”
“面吧……”
我给他下了一碗鸡蛋青菜面。
他吃得动作清淡，不像饿了很久的样子。
我盯着他，等了许久，等到他慢腾腾地吃完，才缓缓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能让他颓然如此的，一定是什么大事吧。
他沉默半晌，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看着我，淡淡开口道：“我在深市也有房子的……虽然比不上这里，但地段也很不错，大平层，你搬去跟我一起住吧……”
“车……我那辆粉色的保时捷，停在家里也没用，可以给你开……或者你看喜欢什么车，我可以给你买……”
“杰德……你能不能不要做了……你可以来我们咨询公司，或者，我可以帮你找一个跟你专业对口的工作……”
方捷一口气说完，语气似是哀求。
我耐心听完，莫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你要干嘛……你想包养我？”
我嘴角刚划过一丝自嘲的笑，没想到，方捷也笑了，那笑容……
是讥讽。
“不一样吗？还是……你觉得我给的不够？”
我的火气一下子腾上来，拍着桌子指着他吼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突然的暴怒让方捷怔了一下，他掀了掀唇，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慢慢起身，“我冷静一下。”
我见他往外走，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站住——”
他却像没听到一样，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关了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这时我和方捷第一次吵架。
之前的误会，只能说是赌气。而今天，我们彻底吵崩了。
我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我压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工作不顺？还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房子的事，我们早就达成协议了，他搬进来之前也是知道的，这会儿又突然介意起来，有些说不过去……
其他的，还能有什么事呢？
明明我们两天前还在一起庆祝圣诞，街边的圣诞节装饰还没摘下来，他怎么就……突然变了一副面孔？
我的怒气无处宣泄，在身体里积累成委屈，生成不争气的眼泪涌了出来……
方捷一夜未归。
我窝在沙发睡了一夜。
第二天上班，整张脸肿得像泡了水，害的我在电梯里都不敢抬头。
然而，还是远远的就被柳星看到了。
“小白姐！”她飞奔过来，赶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挤上电梯。
“好险！差点没赶上！”她笑着，对着镜子，不顾旁人目光自个儿整理着发型。
“听说你们周末都去出差了？哎，对了，据说我们不用去拜访客户了……啊！”柳星正说的起劲，突然一声尖叫：“小白姐，你脸怎么了？”
藏不住，我只得默默抬起了头。
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些狼狈。
“有点肿……”我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这哪是一点肿……
“小白姐……你……发生什么事了吗？”柳星怯怯地问道，好像生怕戳破了什么，让我难堪似的。
我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
我也是倒霉，体质就这样，一哭就有“哭痕”，眼睛肿的像核桃，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铁定哭过。
我无法解释。
“消消肿就好了……”我只能讪笑。
柳星善解人意，没有多问。
进了办公室，我只能低头干活。
李主任是直男，瞄了我一眼，也没说啥。
据说咖啡能快速消肿，我趁大茶水间没人，赶紧溜到那边去冲了一杯美式，苦是苦，强忍着喝完一杯，偷偷瞄了眼镜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没有那么肿了……
我又迫不及待起身去倒第二杯。
大茶水间有两个行政部的同事。
“你听说没有，那个路小白，是潘总的人……”
“整个公司都传疯了，谁不知道！难怪她那么高调，刚来时就开豪车……”
“这不是嘛！据说潘总还给她买了别墅！”
“哎哟！年纪轻就是好，让人羡慕呢！咱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羡慕个啥？你也不看看潘总年纪多大了……现在这小姑娘啊，真是……”
“世道不同了……”
我……
我愣在那儿，不敢靠近，只能马上退了回来。
啥时候，我又成了公司茶水间八卦的对象了？
还潘总的人？！这也太夸张了吧！
天地良心，我来杰德这么久，至今为止，也只跟潘总见过一次面，就是在那次批斗大会上，潘总出现“救”了我，给了我来杰德正式上班的机会……
这流言蜚语，怎么就传上我跟潘总了呢……
我做了怂包，等大茶水间没人了，才灰溜溜进去泡咖啡。
被人背后议论的感觉真心不好。
再次回到办公室，好像其他人看我的眼光都有问题了……刚没发现，现在却觉得哪哪也不对……
“小路，下午有个接待，兰总安排你过去。”李主任递给我一张接待方案，说道：“你提前订一下酒店用餐吧。”
我一看，那来宾……潘战元！
时间是……今天晚上！
我们昨天刚从京城回来，今天，他就要来深市了么？！
参加人员，有兰总……还有潘总！
这堂叔侄俩……要见面了么？
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三十多岁的小潘总是年过六旬的潘总的堂叔……这辈分……
而且，兰帆之前说的不共戴天之仇……这难道真是要握手言和？商场上无长久的仇人，只有利益么？
那个小潘总，网络上如此多的负面新闻，只能说明人品有问题。难道这样的人，潘总也要合作？
一连串的疑问，在这张简短的接待方案中都无法体现。
我只能按照领导要求定好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