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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这一年的新年,游优没有回老家,留在了北京,和傅哲的家人一起过。

    严总和傅太太已经开始把她当自家的儿媳妇对待了,游优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有“备孕”那件事让他们有了盼头。

    游优感觉每次见他们,他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往她小腹上看。游优每次都在心里嘚瑟,放心吧你们,你们的儿子很听话,教训过一次每次都带着了,所以不会有什么意外。更何况还没结婚,你们在想些什么呢?

    时不时的,傅哲的爸妈就将一堆有利于怀孕的补品都往傅哲这里送,傅哲苦笑,他知道爸妈这是为了让游优备好孕,但是只有他知道,游优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调养好自己的身体,也正因为这样,傅哲对游优更照顾得不像话,打个喷嚏啦,鼻子不舒服啦,身体有些困倦啦,傅哲立马就要拉她去医院,游优真是被傅哲给烦死了,一天不吼他不打他,他就没完没了,搞到最后游优打喷嚏都要躲到卫生间捂着嘴偷偷打出来。

    一切关于“孕”的进程并不如他爸妈所愿。

    游优会拿着他爸妈给的一些人参啊,海参啊做一些乱七八糟的食物逼着傅哲吃,还要他说自己做得好吃,然后看着他全部吃光,还没怀孕呢脾气刁钻得就跟个怀了孕似的。说实话,游优做饭真不怎么行,发挥好不好主要看心情,按照食谱上的来吧,有时候折腾的味道出奇得好,有时候折腾出来的味道闻着都让人难以下咽,但是傅哲还是都乖乖吃光了。

    周六周天大部分的时光,俩人要么在家依偎一天,躺着坐着各干各的事儿,要么出去撒野,有时候去鬼屋啦游乐场啦,有时候却又别有情调地去故宫看雪啊,去长城看看北国风光啊,去后海吹吹冬春不接的冷风啊,牵着手溜溜冰,逛胡同小巷之类,真是有一番腻歪的。

    那些和沈雨林在北京没有一起干的事儿,傅哲陪她干了个遍。

    在后海冻得瓷实的湖面上,她吸溜着鼻涕,红着脸蛋坐在冰车上,随意地踢着自己穿着冰刀的鞋,她不太会滑,傅哲刚刚给她租了一辆二十元一次的小冰车,她穿好鞋便乖乖地等傅哲,等着他过来推她在冰上滑。

    抬眼间,远远就看见傅哲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走了过来,走近后递给了她。

    那天太阳极力想从暗云中出来,拼尽了全力只投射出朦朦的亮光,天空因此不明不黯,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是已经足够了,傅哲已经够亮了,足以照亮她的世界了。她接过他手中的冰糖葫芦,突然就想哭了,她喜欢吃甜的,从来没给傅哲说过,但就刚刚在街上看了一眼街头的冰糖葫芦的摊儿,他便在意了。

    在她穿冰鞋的时候,他说:“你等等啊。”

    于是她就等来了一串冰糖葫芦。

    她刚刚不买不是因为不想吃,而是因为觉得太冷了,现在她拿在手上一点都不觉得冰糖葫芦很冷,感觉热乎着呢。

    坐在有些发锈的溜冰铁车上,顶着红脸蛋,刺啦着脚底结冰的湖水,吸溜着鼻子啃着冰糖葫芦,多么老北京啊!

    傅哲没有穿冰鞋,在后面推着游优,行走在冰上。

    “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傅哲看她一口一个囫囵吞进嘴里不带吐子的忙说道。

    “你带纸了吗?这籽吐哪儿啊?吐冰上不合适吧?”

    傅哲摸了摸口袋,没有找出纸巾来,突然伸出了手放在游优嘴边:“呐,你吐我手上吧,我去那边给你扔了去。”

    游优:“……”

    游优三十一岁那年的年末遇见了一个比她小半轮的恋人,三十二岁那年开年的年端都沉静在幸福的旋涡里,原来,人的心态和心智真的和年龄无关,当有那么个人宠着的时候,无论你多大,那些你筑好的准备一个人抵抗世界的堡垒,瞬间都会倾塌一半。

    虽然是阿姨,恋爱起来还是很少女。关键傅哲真的很会疼人,让人不自觉地就变成了少女。

    游优从高中开始就玩儿在一起的闺蜜金小金,从老家带着游优喜爱的烧饼和酿皮从大西北飞到了北京。

    这一年游优没有回家过年,没能尝上家里的美食,没关系,有一个同根同源有钱又有闲的金老师从西北那头的小城远赴燕京给戍边的游优带来了家乡味道。

    金小金,和游优一样学文学的,可是学位比游优高,文学硕士,毕业后选择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家乡,也是游优的家乡,当一名高中语文老师。当老师就是好啊,带薪寒暑假——想去哪儿去哪儿还不用扣工资扣年假。

    两个已经一年没见的闺蜜见面就执手相看泪眼。

    游优好一顿招待,一顿铜锅涮肉少不了,火锅完了high歌,期间撒出万般狂野来,再来一顿马萨基抚慰舟车劳顿的金老师,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呼吸的劲儿都使不上来了。

    幸亏游优没有退了自己的房子,有人来还有个落脚的地儿,虽然不宽不敞的,但是总比酒店舒适。

    两人兴奋了一天,此刻躺在床上面对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金小金知道,游优有一个多金又疼她还比她小的男友,金小金也知道,游优有一段历时十年之久的感情。

    金小金和沈雨林是见过的,见过大概有三次。

    游优记得那时金小金见完沈雨林第一面说了一句话事实:“沈雨林是一个很高冷的人,却只有在你游优的面前才会说很多话。”

    这一事实,游优知道,知道沈雨林是一个在外人面前不太爱说话,闷着自己想法,却在和她相处时会开怀大笑,会侃侃而谈的一个人,但自己知道是自己知道,别人观察出来、说出来和自己知道是两码事,这一句话让游优自顾自高兴了很久。

    现在都是想起来就会心酸的往事了。

    沈雨林,会不会现在在另一个女孩子面前和原来在她面前那般说很多很多话,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金小金在黑暗中开口:“还没有他的消息吗?”

    游优在枕边轻轻笑了笑:“是啊,没有,你说是不是天意。我和傅哲之前只见过两次,却在几年后在米粉店碰见,我和他在一起十年,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却在这三年,毫无他的音讯。你说,是不是天意?”游优说得很轻很轻,轻到尾声似乎要睡着般。

    “你就不想他会不会已经死了?”金小金问得也很轻。

    黑暗中,游优眼睛蓦然睁大。她在这三年,在有傅哲之前,在每个夜晚都恨沈雨林恨得要死,确实在心里也说过很多巴不得他去死的话,但是,那都是内心里的气话,她以前那么爱他,怎么舍得让他去死,她希望他活得好好的,哪怕默默地不出名地活着都好,千万不要真的死了啊。

    她更希望的是他已经结婚生子,没有和她最后在一起的那一年半时间里的痛苦,没有夜夜和她一样的煎熬。

    游优黑暗中擦去了一滴泪:“不会,他不会死,我也不会往那方面想,我希望他好,希望他很好,比我还要好。”

    金小金叹了口气,拍了拍游优的肩膀:“嗯,会的,睡吧。”

    一句话就试探出她的内心,游优真想揍她身旁这个脑子门清的女人。

    原来自己未曾恨过,一直爱着,那份爱,已经无关风月,只有风沙吹过洗涤干净后的真情,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希望他好。

    金小金在北京又待在一个周,这个周她白天自顾自地逛,晚上就和下了班的游优high,一个周之后,游优在机场送金小金,金小金看着站在车旁正等着她们说完话的傅哲,对游优笑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上天给你开了这扇门,到底给你关上了哪扇窗,现在知道了,大概你逝去的十三年就是那扇窗吧,这道门上天是给你开迟了点,但总归是开了。”

    游优愣了愣,反应了一下,反应过后,才发现这文学硕士兼高中语文老师说话的水平就是不一样啊,弯儿拐得都比别人大些。

    “谢谢啊,金老师,你的门,上天也会迟早给你开开的。”

    两个十多年的好朋友拥抱了抱,在机场的晨光中作别,看着金小金进了T3进口,回身,朝不远处的傅哲扑了过去:“我的门啊我的门,你开得好迟,但是终究是开了啊!”

    傅哲一脸疑惑:什么门?

    上天关上一扇窗,总会给你开一道门。但是若是上天觉得好玩儿,又重新把窗子给你打开了怎么办?

    日子平平无奇地过到阳春三月。

    直到那一刻,游优才发现自己三年来想到的上千上万种重逢的方式,确实在那一刻暴露出她的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毫无新意,不懂创新,不得要领了——不得上天的要领。

    周围的车流不息,人流不息。

    游优一个人定定地站在一个公交站下,看着公交站的广告牌。

    游优很少注意广告牌,因为公交很少坐了,自从和傅哲在一起,基本上都是车接车送,傅哲都不愿意她跑一丁点路。挤公交和地铁?那是更不能让自己准太太做的事情了。

    但那天,傅哲要出差,他早上六点半的飞机,临行前傅哲把早点准备好,然后亲吻了还睡得迷糊的她,她被那个吻吻得酥麻不多久就醒了,醒了之后干瘪瘪咀嚼完面包煎蛋,咀嚼的时候她还在想,是应该好好跟傅哲商量一下——她真的不喜欢吃面包和煎蛋……

    收拾完,她就心血来潮想要挤个公交。

    傅哲的公寓在CBD高级公寓,一大早这里的人流就很多,但是也没影响游优想要坐公交上班的**。

    她就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公交,虽然站了一路,但是心情很好,全程她也没注意广告牌什么的,直到她下了公交,才发现迎面的广告牌上两个人笑得很甜地看着对方,游优只是扫了那么一眼就呆住了。

    完全呆住了。

    周围的人流车流都不见了。

    她像一座雕像一样,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两个笑得很甜的人的右侧,是一个书名号,框着四个字——“北京陌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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