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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檀香
    我正同丝丝说:“想开点不过是个男人。《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wwW.广告)没有广告的”

    冷不丁被疾步经过的服务生碰了一下杯子里的酒倒出来不偏不倚全倒在衬衣上。

    丝丝“呀”了一声将纸巾递过来对那服务生说:“真不小心。”

    那服务生一看年轻的脸上立即挂上惶恐一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拿那纸巾胡乱而徒劳的擦了擦冲他摆手道:“不要紧。”

    他放下盘子手足无措的说:“真对不起要不然我帮您拿去洗干净吧。”

    这种衣服至矫情无论什么沾上个一星半点都是洗不干净的。更毋论这样大一片。

    于是连丝丝也说:“没关系你忙去吧。”

    他还待说什么。我忙做一个明白的手势轻轻道:“真没有关系回去我自己洗洗就好。”

    他这才走开了。神情带一点感激。

    “还是个孩子呢。”丝丝仿佛有点感触冲他背影说:“看这生活多不容易。”

    生活当然不容易这谁不知道。

    湿了的衣服沾在皮肤上腻答答的难受我将之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丝丝笑:“这下你算是湿了身了。好在里面还有个背心……”

    不妨一人接过话头道:“谁失了身呀。哈哈这位小姐好修养那杯酒倒了一半好歹也值二百块了。”

    在这个酒吧喝酒稍好一点的都论杯卖。

    我两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当然是个男人中年肚腩微突咋一看也就是市面上流行的‘成功人士’的样子。此刻端个酒杯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样子海派的道:“我请二位喝一杯如何。”

    他大约颇喝了一点说话的时候酒气直喷到脸上来。

    “谢谢不用。”我婉拒。

    他朝我那背心的领口瞄了瞄笑咪咪的道:“小姐穿黑色真是性感。”

    烛光映在他的眼镜上闪闪的着光。他的眼睛也在着光我明白他在看什么背心里面并没有穿内衣。

    他又自顾自道:“还是学生吧学生可不能喝这么贵的酒。”

    我温和的说:“先生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做生意的。您能坐回去吗?”

    大约以为我们是小姐我并没有生气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一种肯定。在这种地方本来是常有的事而我老实说几乎半裸。

    然而他似乎不以为意继续道:“生意也是谈回来的。关键是买卖双方有多少诚意以及价钱是否够理想。”

    丝丝也道:“先生您喝多了。请回去吧。”

    “谈一谈何妨你看我上头十多个兄弟看着呢。”

    果然二楼半开放式的包厢齐刷刷一堆人正靠着围栏看过来。见我们抬头一齐吹起口哨。

    我不想多做纠缠拿起包冲附近的服务生说:“买单。”

    那人见状忙道:“急什么为时尚早呢。急着回去会小情人呢。”

    我不理他在服务生递过来的单子上签了字站起来。对丝丝说:“走吧。”

    那人一把拉住我拿包的手道:“别急啊酒还没喝完呢。

    丝丝看不过道:“先生您还是放手吧我们喝好了。”

    “别别生气这位小姐也坐嘛交个朋友多好。”

    我无意多说拨开他的手道:“去另找他人。这里的美女很多的。”

    他闻言倒更得意了伸出手来重重揽在我的腰上。那一截皮肤没有被遮到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手心的湿热一阵阵传来腕上的表带倒是凉的额外觉得恪的清晰。

    我沉默一会缓缓道:“您犯了一个错误这条腰姓简的。您现在将手拿开倒还来得及。”

    丝丝耸耸肩复又坐回椅子上去点上一根烟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

    那人见没有反抗于是嬉皮笑脸的道:“管她姓繁姓简今天反正是姓了黄了。哈哈服务生拿酒来。”

    我被他强按在椅子上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道:“难道时至今日还有霸王硬上弓这种事。”

    “不会不会。”他得意非凡的大笑又道:“黄某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不信你问问。”

    那一堆人早已经呼哨连连不断高叫着:“黄总厉害。花中圣手。”酒吧各处的人纷纷看向这边。

    我掏出手机道:“那我打个电话?”

    “打打。这就对了。我就知道扮出圣女的样子是吓唬哥哥来的。”那人的手移至我的肩上又笑道:“可别往公安局打啊一会把我那当局长的兄弟叫过来了还道我欺负良家妇女呢。哈哈哈。”

    我笑一笑自顾自打电话。

    对面的丝丝道:“黄先生交游这么广难道不认识一位简先生。”

    这人举起杯子道:“看来这简先生还真是有来头啊不过本市这简先生少也几万黄某怎会全认得呢。来!你们谁下来陪陪这位小姐。”

    楼上的人高叫道:“还是黄总您大享齐人之福吧。我们就不掺和了。”

    丝丝摇摇头将烟灰轻轻弹了弹惋惜道:“您真应该认识一下否则搞不好会后悔呢。”

    “哪里黄某有幸认得二位已经算是天大的荣幸了。”

    我合上电话。将他那只手从肩上拿下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他见我聚精会神的看着不由翻过手掌又翻过去。奇道:“我的手上长了花。”

    我冲他露齿一笑指了指他腕上的表道:“我是说这表带在您手上可真好看。”

    他闻言道:“还行正品货呢。二十多万。”

    我夸张的吸了口气道:“那您可真的多戴戴否则要是不能戴了岂非很浪费。”

    “哪能呢。除非你能将它骗走了。”

    “我们打个赌十分钟之后这表必不能戴了。”

    他哈一声道:“小姑娘和哥哥开玩笑呢。那好吧堵什么。”

    我嫣然一笑道:“随便。”

    “哈你的意思是我若赢了随便我做什么。”

    “您赢不了的。”

    “好妹妹真有意思。”又对丝丝说:“这位小姐作证啊我就放这桌上放十分钟。”

    丝丝噗哧一声笑了笑。将烟头捻灭了。又坐得端正一点道:“我说黄先生您这手倒是摸过多少小姑娘的腰啊。”

    “多乎哉不多矣。”他摇头晃脑“话说了半天二位怎么称呼。”

    丝丝瞄了他一眼软软道:“当然。我敢保证过了今晚您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们的名字。呶她是林妹妹我是宝姐姐。”

    “哈哈哈有趣。那我岂非成了贾二爷。”他一副酥倒的模样。

    丝丝眨眨眼睛重复道:“林妹妹宝姐姐。”

    这人还待说话已经闻得“啪”一声脆响。

    那一瞬间的表情真是好笑他尚不知那一声响来自玻璃杯子同他的头碰撞仍自茫然间四顾。待找着来源继而换上惊讶仿佛无意中踩了狗屎又惊又恼。

    半晌才懂得回过头去。

    小毅自然是最准时的他说十分钟永远只有十分钟。

    我拍拍手宣布:“时间刚刚好。”

    丝丝啧啧有声称赞道:“小毅长远不见还是这么帅。”

    小毅丢掉拈在手中的玻璃杯子的脚酷兮兮的道:“别瞅了打你的人在这呢。”

    这人摸了摸脸见手上有血于是“噌”的一声站起来。尚未站稳被人伸手一推仍自跌坐到椅子上。丝丝翻翻眼皮道:“我说过你也许会后悔。但是很显然已经晚了。”

    我抓起手袋道:“那只左手给我打碎了。”

    那人又呼的一声站起来复又被一拳击在脸上颈中领带给人紧紧一勒顿时手足乱舞口内含糊不清的一通乱嚷。

    他一定后悔了此刻脸上只余下了恐惧。

    楼上那帮兄弟听到响动方探出头来小毅见状慢条斯理的道:“谁要两肋插刀快下来。”

    此刻台上演奏的萨克斯风早已经停了。四周一片寂静。他那懒洋洋的声音顿时显得额外清楚。那楼上的一帮兄弟眼见这一群不知道多少亡命之徒一时间都呆了。

    小毅又道:“拉出去别弄坏了东西。”

    我肯定他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仿佛一条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丝丝拿起我那件染坏的衣服道:“穿着吧。外头风大。真扫兴。走了。”

    我们在酒吧外分手。

    风确实很大许是要下雨了。吹的她的长来来回回扫个不停。

    她想点烟然则风无孔不入始终没有点燃。终于将烟往旁边的垃圾桶一丢。不无沮丧的说:“妈的。不活了有什么意思。”

    我阻止她:“得我还活呢。你少在那唧唧歪歪。那个什么人忘了他。”

    “真以为因为那臭男人么。见鬼了大家都活的这么腻歪又都还磨磨叽叽的活下去倒是为什么啊。”

    “你走吧继续去读书。老头子想让你去哪里就去哪里。没的花那力气反抗也就是孝顺女了。”

    “这时候才做孝女晚了点吧。况且我这不孝女的名头都背了半辈子猝然丢开会舍不得。”

    “那才好呢一直都是不孝女突然间一转型老头还不念阿弥陀佛。”

    她捏我的脸“现在的你真可爱配我刚好。”

    “切别用可爱这种词来侮辱我。这和叫人家才女有什么区别。”

    “走了。”她转头钻进她那辆香蕉色的莲花里架上眼镜刺的一声倒出来停在我脚边。那种样子是极帅的。象下了决心似的道:“我看我还是出去算了。反正在家里也一样空虚四处冷冰冰的。”

    “喂!你知足一点令尊肯给你买这种车子。不能说他不爱你。”

    “说的也是。”她点头“好了我要做孝女去也。”

    “真要出去知会我一声。”

    “好!”

    “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回来看看我。”

    “不知道我能否活那么长啊。”

    “开车慢一点想必是没问题的。”

    “那不行这种车子开的慢了有什么意思。”

    我让步“那好吧。只要你开心。“

    “这才对。”她笑一笑“过来。”

    我依言靠过去她将手攀在我脖子上嘴唇凑过来响亮的吻了我一下。嘘口气。“搞同性恋也不错啊女人的嘴唇这样温暖。”

    她动车子把手举起来高声道:“走了!你也走吧省得警察来了麻烦。”

    说着车子鱼一样滑了出去只一霎便消失在远方。

    我在风里了一下子呆终于也开出车子来驶回去。

    因为有人摸了我一把便决定废掉他那只手。听起来真残忍。然则试想一想如果我们真是两个孤身弱女子能反抗吗?他们或者决定灌个几杯子酒放倒了随便摆布。

    在某些时候我们是另一些人的上帝决定他人的命运。这个世界的规矩是这样的。

    今夜我是那个人的上帝他惹恼了我于是我惩罚他。

    车子开出去不远便见沿路有警车闪着红光呜呜的擦肩而过。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这个城市的警察只会抓摆路边摊的小贩在网吧打架的小流氓。对于真正意义上的流氓比如简澄江他们是不敢抓的。何止呢便是他的情妇在外杀人放火他们也不敢怎样。简澄江是许多人的上帝。决定许多人的人生比如我。

    回到止水山庄的时候还很早。沿途的路灯一盏盏优雅的府下头温柔的点亮在葱翠的绿叶之间。风一过点点树影摇动。仿佛不经意间故事中美丽的精灵便会从树影中跳出来扇动翅膀挥舞仙女棒。整条路上只得我一人因贪恋这一刻难得的宁静故意将车子开的极慢。

    房子里居然亮着灯。这么说是简澄江来了。

    门口照例空着他是不将车子停在这里的。

    我推门进去厅里空荡荡直找至书房。才看到他。

    他正在书架子前浏览背负着手一副参观者的模样。没有广告的

    我展开笑脸大声说道:“不知皇上御驾光临奴才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他并不常来等闲将我一扔三五个月。这就仿佛一个人拥有的古董太多总不能时常拿来把玩的即便丢掉一件半件也是无所谓。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回来了。”

    我回他一个笑脸。当然要笑你有见对着皇帝愁眉苦脸的妃子吗?不想混了。

    “衣服上是什么?”

    “血。”

    他不语。复又回头去看那书架子。闲闲道:“女孩子家少看些这样的书。”

    那一套三本教主教父教女。

    “我并没有看买回来装样子那可是英文原版的。”

    “看看花生漫画小王子简爱之类轻松一点的。”

    哈。我笑了。这次是自内心的。

    我笑着说:“这场景画一副画就叫做简先生指导情妇读书图。哈哈滑稽不滑稽。”

    他待我笑完了才说道:“别太放肆。”

    我立即噤声规规矩矩的道:“是。”

    他皱了皱眉道:“你以后少给我出去惹事。你知道今天晚上那人是军区一个领导的亲戚。”

    “啊。”我做明白状“怪道那么横。”

    当然他再横也横不过简澄江。我当然更明白这一点。

    “你也收敛些一个巴掌拍不响。”

    原来他是特地来教训我的。他是这样子的教训人也娓娓道来。

    “是。”我受教。

    他看看表说:“我走了。”

    窗外车灯一闪只一闪在玻璃上影了一下便消失了。

    他本不欲久留吧这时候外套还穿在身上。提步就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嬉皮笑脸的说:“恭送陛下。欢迎以后常来。”

    他看也不看我。径自走出去车子黑魅魅的停在远处有人立在一侧开着车门。我使出力气“嘭”的将门关起来!

    这一举动使我自己愕然。

    是撒娇嗔?还是生气?我在气什么?他教训我?还是他没有临幸我于是我愤怒了?

    这些理由无疑都那么可笑。

    我找到杯子倒了满杯的酒。坐到电视机前面去画面上一对男女正在互相哭诉衷肠演技太差大约空自浪费了那些眼药水。

    雨开始下起来最初是稀疏强劲的几点接着紧锣密鼓的大下起来。空中电闪雷鸣仿佛天在震怒。

    某个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大约被风吹到玻璃破碎的哗啦声不时传来接着又是什么倒了响个不停。风声雨味迂回着有一些飘至客厅。

    帮忙的阿姨回家去了。没有人会替我将窗户关上。

    我静静的坐在沙上倾听一切。

    吹坏的打碎的。都不要紧明天叫人来修理就是了。如今我唯一可以说的话便是:“钱不是问题。”

    有了钱我至少可以高兴的决定让它打碎明朝再装回来。

    人不可以要求太多有许多许多钱了。还怎么可以要求许多许多爱许多许多快乐许多许多安全感。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愿意和我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连丝丝我那唯一的朋友。她也要走了。飞到重洋对岸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她有父母兄长数不清的爱人。甚至也有钱可是她也仍然不快乐。

    我侧身倒在沙上忽然生出疑问。如果连她也不快乐那快乐是什么。

    二十岁以前我过的是快乐的生活但那时候我不懂得。当时直道是寻常。

    妈的这是怎么了连这酸不溜丢的句子都整上了。再等一等只怕连旧欢如梦都要吟出来了。我一定是太无事可做太寂寞才会想起从前。

    可是谁不寂寞呢。人之一生难道不是时刻在同空虚寂寞做斗争。

    我翻个身隐隐居然有了睡意。

    卧房一定是泛滥成灾了也许一阵风刮近来将我了卷出去。楼下是泳池哈落到泳池刚刚好。明天的新闻报道出来我也许成为这场风雨的第一个受害者。

    我抱着沙垫子沉沉睡去。

    看酒何须人劝醉何须人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间悠悠只余我一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我醒来半边身体麻痹。沙太窄我保持一个姿势睡至天大亮。

    人的潜能其实是无限的。即便是坏的时候也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我爬起来看到地上的杯子中还残剩的一点琥珀色液体忍不住将之倒在嘴里。被那一点点辛辣刺激味蕾仿佛又活了过来。啊照这样下去一早开始喝不出多久还等不及简澄江扔我出去我已经可以自己醉死在某个角落了。

    我在房子里上上下下视察了一圈决定叫人来善后。

    走至书房书架子放的里还没有多大的损失靠窗的电脑音响cd之类大约是报销了。碟片洒了一地。不知道从哪个盒子里掉出来的曼陀铃躺在积水之中。

    不能说简澄江没有费过心或者替他办事的人没有费过心。这栋房子纯按我的喜好摆设甚至还准备了一架曼陀铃。

    这时候我将它从水中拾起来随便擦了擦。调了调音。居然还能用。曼陀铃这个东西比小提琴容易上手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曾一度表示热爱过。

    那时候每当得闲的晚间父亲会端着茶杯子坐下来唤我:“平平将你那新学的曲子拉一曲。”

    他其实不通音律照例只会说:“好。我女儿就是有天分。”

    全世界只得他一个人爱我。

    我考上曼彻斯特医学院的时候他特意做了一块小小的铜牌子上书:穆诗客医生。

    背地里得以非凡的说:“看平平以后可是大国手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时候的音容。

    他给我取名小字平平正是平平安安的希望。

    我随手拉了一只曲子。许久不动手指和结了水泥一样生硬。

    勤有功戏无意。信焉。

    这些日子以来我的日子都勤奋的用在了堕落二字之上。话说堕落这种东西无师自通无形中尚能精益求精。谁说的:人一旦任由自己往下滑去最终会倒在街头倒在地平线以下。

    我将琴随即丢在一堆杂物当中。走出去。

    前头一面镜子我这一照面才现自己一脸的水。抹干了又有。这是怎么了下过一场雨不成我脑子也进水了。此刻正塞都塞不住汩汩的流出来。

    我收拾完毕找一套衣服换上。走出门去。

    是一个晴天。人们常说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

    我仰着头寻找彩虹。只是有时候经历了风雨照样找不到你要的彩虹。

    漫无目的的在绿荫夹道中走去正值初夏玉兰花开的热烈。白而小巧的花苞娇怯的挂在枝头。我几乎可以想象当它嘭的一声开放那些香粉将会如何仿佛一个小炸弹一般在空气中爆破那些看不见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一列都是小别墅相互隔的很远村落似的四散分布于绿树浅水之间。关上门大可鸡犬不闻老死不相往来。

    昨夜的雨确是大一棵桃树被拦腰折断倒在路中央触目惊心的露着皮下的骨与肉。这便叫夭折了吧未成年便遭横祸。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总有不可预料的无限多祸福当它猝然将临只有承受。

    这条路是园区的主通道管理处的清洁车子正缓缓的开着清扫不知从何处集中过来的垃圾。

    一位老人驻着杖缓缓独行。她走至那死树面前停下来口中不知唸喃什么。你知道的老人总是不停的自言自语。她们老了所讲的不过翻来覆去的数十年前的往事没有人肯停下来耐心倾听。是以人可以死但不能老。

    我以为她被树拦住“您要过去吗?”

    她的听觉倒还灵敏清晰的道:“并不是随意走动一下。”

    我点点头。

    她难得抓到一个说话的人又说:“姑娘也出来散步。”

    啊姑娘。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呼唤过了。一种广义的老式的语带三分亲切的称呼。

    我笑了笑说:“随便走走。”

    “啊。”她笑了露出整齐的假牙。年纪虽大了然则她的仪容十分整洁。

    我主动说:“昨夜的雨十分突然。”

    “你一定不关心气象预报。管理处也了通知。”

    “我没有看到。”

    “这次代号美丽的台风登陆波及十来个省份已经有6o人失踪。谁说人定胜天。”

    我的吃惊大约写在脸上她笑了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年轻人。”

    我以为老人只要耳目尚聪已属异数。

    “来我家吃点东西。”她不计较邀请我。“有鲜榨的豆浆上好的牛肉肠粉。”

    我抵不住诱惑。

    她家的扇扇门都大开着自大厅一眼可以看至后花园的草地。一小排水仙开的神采奕奕。室内装修十分简约米色纱的窗帘在风里微微拂动。

    二楼楼梯间一阵咚咚作响一个脑袋探出来扬声叫:“姥姥用下你电脑。我的中毒了。”

    老人应了一声。

    我坦白:“您改观了我对老人的看法。”

    “当我年轻的时候也认为老人俱该帮忙抱抱孙子能吃口茶饭可算数。添什么乱。”

    “三世同堂?”

    “不。我一个人住乐得清静。”她将我领进厨房。

    餐厅宽敞明亮一扇巨大的窗户阳光悉数照将进来。

    “我决不相信这是一个老人的房子!”

    她狡黠一笑道:“这是侮辱还是赞美。”又道:“莫以为我弄个电脑有多大用处不外看看新闻罢了。”

    我忽然生了闲聊的心“眼睛可还好。”

    “都坏了看一会头晕。不外是他们凑热闹坚持要教。”

    想必她有十分孝顺的儿女。许多儿女以为按月付清瞻养费已属大孝谁关心老人是否寂寞。

    我的豆浆肠粉吃得十分惬意。不由赞道:“你们家阿姨好手艺。”

    她得意了笑眯眯的道:“周末休息的时候常来王婶的糖醋排骨一等一我咬不动了你替我吃。”

    “我每天休息不分周几。”

    “那穆小姐从事自由工作泰半是设计或撰稿人。”她爽朗一笑“我见你周身一股书卷气。”

    书卷气?痞气吧。

    我本可随便点个头敷衍过去。

    然则不知为何或者我嫉妒她达观开朗嫉妒她一个老人居然孩童一般毫无城府。

    “实际上我没有工作。”我将茶杯放下来等待她脸上的表情“有个人买了那个房子将我放在那个房子里。真相是我只是一个被包养的女孩子。”

    她闻言眼中的诧异只闪了闪随即又恢复常态。

    只缓缓道:“年轻美丽的姑娘。总是任性。”

    我没有看到预期的脸色不能不惊奇。她不是一个一般的老人。

    “您为何不表示厌恶歧视。”

    “我为何要?”

    我摊摊手“普通人总是该那样吧。”

    她笑一笑:“那未我不是普通人。说的明白一点同样为获取报酬有些人出卖力气有些人出卖脑力有些出卖其他。那原是一样的至于获得的回报有差异纯看个人技艺不好怨天尤人。”

    这个老人世情在她眼中已经归及太虚。

    “还有什么可以令您困惑。”

    “呵。多了。”她的皱褶的布满了斑点的脸上笑容这样温和仿佛窗外无处不在初夏的阳光。“比如说我的蝴蝶兰为何总是如此多愁多病!”

    我大笑。“我是那多愁多病身你是那倾国倾城貌。”

    她看着我了然道:“生活不外如此你这么美这么年轻应该开心点。别总和自己过不去。”

    我喝干杯中的茶她的茶也这样精致薄薄的白色骨瓷杯子上好的玫瑰花茶色泽绯红纯净。光看一看已经是享受。

    李碧华说:一个老人最大的财富应该是智慧。

    她无疑是个富有的老人我在她面前变成一个十足自以为是的小孩子。人前那一套完全施展不出来。

    很久以来我讨厌无所遁形。是以我站起来拍拍手道:“谢谢早餐。如果我能活至您这样年纪我誓您是我的榜样。”

    “啊那不足挂齿。”

    她亦站起来送我出门。

    大厅里有一架钢琴黑色烤漆镜子样的悠悠闪着光。琴上一帧小照。照片中的女子明眸皓齿长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嘴角微微含笑一种温婉透过玻璃片盈盈的流淌出来。是黑白照保存的很完好。

    我扬扬下巴“美人。”

    “每个年轻人都代表美。”她并不否认。

    “这是美人中的美人。”

    “呵呵。这张照片有半个世纪的历史了。被小孩子翻出来坚持摆在这里。”

    我向那照片仔细看了看猛然间想起来。

    “啊!”我瞪大眼睛指着照片。“原来。”

    她点点头笑道:“想不到还活着?”

    至今日仍然有许多许多的报章杂志自历史中翻出她的照片刊登出来。用的最多的是她身着军装英姿飒爽的站在飞机旋梯边的一张。在那个对爱情讳莫如深的年代她身体力行演示了一场轰轰烈烈毁誉参半的爱情。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震惊一个时代的女子居然就在我身边。

    我太自不量力了居然扬言要学她。

    我太想问:后来呢后来为何劳燕分飞。

    害怕话语真会孙猴子似的自动迸出来故此忙忙的将照片放回去。笑道:“今天的惊喜太多。容我回去慢慢消化。”

    她送我至门口仍说道:“常来。”

    我荡回去。阿姨已经回来了见到我。兀自絮絮叨叨的念个没完先表达了她对房子损毁严重的惋惜又诉说她女儿的孩子多么可爱简直已经可以遇见是将来的一代英才——她刚晋升为外母。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她手口并用演相声似的忙个不亦乐乎。

    除了电视她是这个房子唯一的语言动机。因园丁老王是个大闷头雷打不动的沉默。

    我对她的欣喜之情抱十分难以理解的态度。生命这么折磨既然爱他何必生下他。

    然而为了不使她一怒之下在饭菜中下砒霜我只得说:“是的小孩子总是那么可爱。”

    “啊你不知道……”她又手舞足蹈滔滔江水似的一不可收拾。

    有人说:人之生如树花同随风而坠有落茵席者有堕粪溷者。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我或是前者。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才是那堕粪溷者。她的人生有目标有希望她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生命中的意义。她自食其力爱他人以及被爱。

    某些时候我不是不羡慕的。可是老前辈们警告我们各有前因莫羡人——想都别想。

    厅内电话一通大响。打断她的表演。

    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道:“想是二婶帮我带了菜回来了。”

    看甚至朋友四处有守望相助。

    “莫小姐。”她捂着话筒轻轻说:“简先生。”

    我接过听筒“喂”了一声。

    那头问:“老宋讲你手机没人听?”

    我笑:“出去会野男人了怎么能带手机。”

    “你准备一下半小时左右差人来接你。”

    “遵旨。”

    他不必征求我的意见亦不必解释前因后果。而我当然我知道的。我只需服从!

    车子将我送到一处私人会所。他一个人坐在桌子边等我罕见的穿一件淡淡黄休闲t恤白裤子。一手捏着那茶盅的盖碗缓缓的转着侧过脸去望着窗外一丛开的疯了的芍药双眉微微攒着不知在想什么。不他并非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他的实际年龄也才比我大十岁。再苛刻的人也不能说他长的难看并且我能证明从头到脚决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赘肉。然而关键的问题是便是他再貌比潘安才高八斗戴白金表喝矿泉水一本三国念得倒背如流甚至还画的清飞机动机的解剖图纸!骨子里却还是一流氓。

    有人告诉周星星兄台之神采风流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乞丐而是丐中之王。

    星星忙问:那是什么。

    答:还是乞丐。

    哈哈。好笑吧。

    我笑意盈盈的坐在他面前他方抬眼看了看我。先皱一皱眉才道:“将你那假惺惺的样子收起来。”

    我左顾右盼故意道:“猩猩哪里哪里有。”又将脸凑过去十三点兮兮的道:“英俊的先生可以露一个笑脸么。长期绷着脸不利于健康。”

    他终于忍不住象征性的抽了抽嘴角。随即道:“没有人要攻击你不必一天到晚刺蓬蓬的。”

    是吗也许我只是想刺下某些人。可惜都仿佛刺到棉花上毫无建树。

    食物上来了出乎意料的可口。我放开肚皮举案大嚼。

    倒是他仿佛不对胃口多半只浅尝辄止。

    什么世界流氓也变得这样矫情了。

    我自顾自吃的饱了抚着肚皮靠在椅背上歇气。

    点点筝声穿廊踱水而来四处是古典繁复的雕花小格子香炉中甚至焚着不知名的香。如果可以执本什么书放个躺椅在那帘子下看的倦了分分钟可以睡过去。是谓手倦抛书午梦长。

    吃饱能让人一下子忘记许多事。信焉。我连幻想的闲情也有了。

    他见状说道:“吃饱了?那走吧。”

    我顺从的说:“好。”

    一定得懂得说好好好。他是我的米饭班主得罪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走至门口他碰到熟人停下来寒暄。

    我等在一侧。

    入口处驶进来一辆银灰色的小跑车样子颇为眼熟。定睛一看。哈!

    车门打开一个妙龄女子先下车。少顷司机也下的车来。

    我拨一拨头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

    他只走到我面前一抬头那刹那仿佛被吓到一个笑容僵在脸上。

    “好吗?德宁别来无恙。”我笑的阳光灿烂。

    日子有功如今我已经学会各种各样的笑容抚媚的纯真的甜蜜的娇嗔的似笑非笑的。我没有辜负卖笑这一专业。

    他还怔怔的他的女伴一把挽住他的臂弯警惕的看着我。

    她多么年轻呀七情六欲全写在脸上。我怜惜的想:真是傻。

    过半晌他才轻轻答:“平平怎么是你。”

    “是呀。难以置信是不是。我还没有死!”

    他一定没有想到我非但没有死还生龙活虎的在他们出入的地方活蹦乱跳。这是个教训告诉人们如果你要落井下石千万丢个大些的石头省得那人从井底下再爬上来公然在你面前招摇过市。

    当我父亲倒台那日我匆匆从英国赶回来那时候已经四面楚歌以为他是最后一块浮木呢。孰料他快手快脚当即在报纸上宣布同别人订婚撇的一干二净省了大家多少口舌。

    “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他问道。

    “怎么?”我扬一扬眉笑道:“对你的前度未婚妻这么关心。你还是一样这么多情。”

    他的脸刷的白了。

    轻轻的推了推女伴吩咐她:“你先进去。我即刻来。”

    那女孩充满敌意的看着我我冲她摆摆手轻轻说:“拜拜。”

    她瞪了我一眼终咚咚咚走开了。

    她一定很爱他。爱一个人就仿佛纸包不住火似的总是容易让人觉。谢天谢地如今我已经不爱任何人。

    我笑道:“她一定想这个该死的坏女人。一定还贼心未死。”

    他苍白着脸说道:“平平请你原谅我。我有我的苦衷。”

    他自然有苦衷每个人的借口都叫苦衷。

    我施施然道:“那个平平死了。你叫她怎么原谅。”

    “我知道你当时一定很伤心很伤心。但那时候我我父母……”

    我将手抄在胸前认认真真的等待他说下去。

    他终于觉得无法说下去只得又道:“后来我一只在打听你的下落。有人说在美国东岸的一个小镇见到你我在那里找了你很久。”

    他看着我漂亮的脸露出那种往日的孩气似的恳求来。

    啊德宁他还是往日的德宁他在他的象牙塔里一点也没有长大过。可是时至今日穆诗客已经是另外第n个升级版的穆诗客。

    故此我耸耸肩。

    他带着那种恳求的神情问道:“你会原谅我吗?”

    “德宁那不重要。做人不应该为当初的决定后悔。尤其那决定又未曾让你有半分损失。别让你那突如其来的罪恶感影响你的心情。”

    “平平。”他悲哀的望着我。

    简澄江这时候走了过来见到他轻轻点点头。

    我学适才那女郎自然而然的迎上去挽着他。笑道:“再见。”

    我将头靠在椅背上那一抹笑还停在嘴角。

    “你这是何必呢明知道他做不了主。”简澄江动车子一边说到。

    难得他今日里居然亲力亲为了起来。天大约要下黄雨了。

    “你倒是一清二楚。”我嘲讽。

    他默认。

    “然则夫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吸一口气冷冷的道:“不不原谅不宽恕。”

    他想一想道:“也是我也做不到。”

    “怪只怪他自己。他应该象许多人一样毋论做了什么都更理直气壮的活下去。”

    他不再接口一踩油门车子箭一样直射了出去。

    激怒他是个玩命的活。

    好在我视生命也只比草芥要好一点点。哈这是我的武器我不爱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车子一直走一直走出了城视野渐渐开阔到了市郊。径直往一条小公路驶去。停在一栋民房之前。我打量这绿荫掩映下白墙红瓦的小房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段时间你住这里。”

    哦!明白了打入冷宫。

    “太好了。”我耸耸肩“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你听着。在我找你之前不要主动找任何人。这个房子的主人姓李你可以说租来住的随便编个名姓均可。你的东西我尽快差人送过来。”

    我这才觉察出一点异样来。感情这不是配充军。

    “生什么事?”

    他看我一眼。道:“你别问。简言之一句话别让人找到你。”

    我顿时觉得一颗心只往下沉看这阵仗非同小可。

    他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我手里。

    初初我以为是一个设计别致的打火机。只得十多公分长精致的雕着花纹。

    一柄手枪。

    “是真的?”我骇笑。

    “好好看说明非必要不要拿出来。”

    原来手枪也有说明书可看的。我的见识再一次长了一级。

    “何谓必要时候。”

    他点一枝烟淡淡说:“有人要杀你的时候。防的是万一。”

    等一等又说:“若有警察来你不必怕。这东西别给警察见到藏匿枪支是什么个判法你去翻本书看一看。真到那一步没有人护的了你了。”

    我合上盖子。道:“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并不怕死。”

    “我怕。”他简单的道。

    我沉默。努力消化他这几个字。

    “那年春天。第一次应你父之邀去你家。书房的门开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孩子坐在窗子下同老师学琴。不知是什么曲子反复的奏同一个调子过了许多年我仍然记得她的脸在灯光下一块玉一样的。”

    那一年我多大也许十七岁。

    他提这些做什么。他不该提的。

    “他一度对你不错。”我说道。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也并不能阻止你在他遇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我回来的时候实则事情已成定局。父亲在双规期间心脏病报纸杂志铺天盖地的报道标题离不开“贪官”“落马”等字样。所有以前对我亲近有加的长辈们一下间对我视若鬼神敬而远之。

    唯一愿意搭理我的只有丝丝。全只因为他父亲反对。她只做她父亲反对的事情。

    坏的远不止如此。父亲终于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得到最大解脱。而我还须得应付他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一笔私人债务。许多许多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比方说他居然有外债。

    不过百来万的数目。于是我将自己卖给了简澄江。

    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与决断力吗?并不。我别无选择。

    他打开皮夹取出一张卡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来——直至今天我仍然别无选择。我听从命运的安排顺流而下。

    我吻了吻手上的卡。对他嫣然一笑。

    “事实上当日我亦曾想那样做是否会毁了你。”

    我失笑道:“今天是怎么了集体告解忏悔日?我可不是万能的上帝。”

    对我而言上帝从未存在过。或者他是存在的只是不眷顾我他在见到我的时候别过头去。

    “你错了。”他说道:“我并不是后悔。在当时我亦认为这是可以留住你的唯一方法。”

    我点点头道:“没有人会怪罪你的不择手段。放心。”

    他木着脸动车子。

    我打开门下车。昂着头几乎想高歌义勇军进行曲。

    我住的很惬意。茶饭自己动手房间自己清洁忽然现日子一下子容易过许多。

    附近的邻人经过偶尔好奇的问:“咿?先前那几个小伙子走了。可好了不用每天吵到天光。”

    我莞尔道:“我也正想找人来开个宴会呢。跳舞到天亮。”

    老人狡黠的笑一笑道:“你不像你是斯文人。”

    哈老人的逻辑跳舞的都是古惑仔。

    又叨叨问道还上学吧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同学要租房子的她家的房子想出租。等等。

    我玩一个拼图一万多块的碎片我将之摆在一个房间的地板上逐块逐块的拼起来。并不觉得费力。

    拼好了又打散重来。每一块每一块都是寂寞。我的日子是寂寞推挤起来的日子我的人生是寂寞的人生。

    毋论走到哪里都一样。

    我打开水龙头洗碗寂寞从水里汩汩的流出来。打开电视看本地新闻寂寞从播报员的叙说里流出来。从灯影里流出来从杯盘碗盏的碰触里流出来。寂寞交织着寂寞。

    我关了水走出厨房。还来得及听到一把四平八稳的女声说道:“……目前税务和公安部门已经介入调查江华集团主席简澄江先生仍在联系当中。来自中央剧院……”

    画面上江华大厦的影子一闪而过。迅切换到一群五颜六色的小朋友身上。

    她们的笑脸仿佛小太阳一般对着镜头齐刷刷的喊:爸爸父亲节快乐。

    我站在门口呆呆的想。父亲节到了么。是哪一日。

    终于来了。他们找不到他他在哪里。

    我拿起电话。又放下我不能找他。他说过的。

    我尝到比寂寞更糟糕的滋味。人这种脆弱的动物对悲伤绝望焦虑没有任何免疫作用不会因为上一次遭遇过下一次感觉便会轻一些。

    也许没有那么坏他那么横摆的平。

    我整天开着电视新闻里不再有消息。

    我暗自松口气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我们这个社会往往如此有了钱很少有搞不定的事情。

    直至第十一日。

    我忍不住还是拨了他的电话。关机。

    我又拨老宋的电话老宋似颇为意外道:“穆小姐。简先生未曾吩咐我们联系你。”

    我开门见山:“我知道出了事情只是烦请你告诉我。有多严重他此刻人在哪里。”

    “情况目前还不明朗。穆小姐遵从简先生的吩咐。别让任何人找到你。”

    说完急急挂了电话。

    我再坐不定。开出简澄江准备的一辆不知什么牌子的车子显然是个二手货车尾箱有明显的被撞过的痕迹。

    他的写字楼我只去过数次甚至记不清他的办公室在几楼。

    才步出停车场。

    冷不丁前头闪出一人见到我。就差大惊失色。

    “穆小姐。”他象地下党似的先左顾右盼一番方一把拉住我折回车内。

    沉声道“你将车子开去江南会所。我上去取个东西十分钟后到。”

    他没有食言。

    老宋是个福的中年人天一热便汗出如浆。

    此刻他坐下来开口第一句话便说:“穆小姐你应该沉住气。”

    “我只想知道事情始末。我听完就走绝不添乱。”

    他抓过桌上的餐巾擦了擦汗。方道:“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都要严重的多。”

    “那则新闻报道只是个引子。幕后种种另有原因。总而言之十分困难。”

    “有多坏。”

    “全军覆没。”

    我睁大眼睛。

    “简先生一早已经作出安排止水山庄那个房子开始就用的是你的名字登记的。以及那两部车子亦是。”

    我微微吃了一惊。

    我并不知道。

    是了那天还给了我一张卡。这简直是!

    “他曾无意中说如果再生什么事你不至无家可归。只是眼下那里不便回去。等过了这一阵再说吧。”

    “他在哪里?”

    “他此刻不方便见你。”老宋从他那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什么?”

    “简先生托你的朋友丝丝小姐在美国替你申请的学校。以及一些其余的手续方面的文件。你可以拿回去细看。我本想再等一等邮寄给你。不想你竟找来了。既然你现在来了也许你会考虑有用。”

    我忍不住问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找来。他并没有结婚不至破坏他的家庭。”

    老宋闻言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脸上竟是怜惜。

    “穆小姐。原来你毫不知情。”

    我只得茫然的看住他。

    “这么说吧。你知道的简先生之所以在本城吃的这么开当然有许多朋友帮助。”

    我点头。

    “在某种意义上说朋友有多少敌人就有多少。这些人中间黑的白的都有。很多人做事心狠手辣只计结果不计手段。江湖上流行一句话要击败一个人先找到他的弱点。”他停一停“穆小姐你就是他的弱点。”

    “我怎么会?”我摇头。

    “我跟了他多年是以有些事情还算看的明白。自令尊不幸之时算起人们怕牵连怕到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你或不知道他是如何顶着风浪四处奔走的。只是彼时正逢上头新官上任立志要烧一把火。才无果而终。他怕牵连你。所有关于你的事情都是安排在先一步时时处处都考虑好方算。现在你明白了他并不时常去探望你从不将车子停在你处。一有风吹草动先即将你安顿好。”

    他摊摊手“凡此种种。我是个男人不瞒你说我亦感动。”

    我听得满头蒙。事情怎么会这样子。

    老宋又说:“他不过等你爱上他。”

    他等我?怎么会他是简澄江。我开始有一丝高兴接着一下间心中五味杂陈。

    “穆小姐。你实不宜在此停留过久。莫辜负简先生的心意。他希望你很安全不受任何骚扰。”

    “我知道。”我喃喃说。“但是他在哪里?我想见到他。”

    “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急切。

    我希望见到他远远看一看也是好的。我哀求:“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

    “请你。”我几乎流下泪来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人。而现在他有了麻烦我至少应该看一看他。我想告诉他我不怕。我不怕任何危险。

    忽然现了有人爱心中顿时踏实下来。

    “穆小姐。”老宋说道:“原本我不该告诉你然则也许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他吸一吸气似需要更多力量。方问:“你知道金色年华号。”

    那是一只船。简澄江带我去过一次。说是游轮实际是个赌场我亲眼看见人们仿佛电影里演的一般提着一箱一箱的现钞进去豪赌。那是简澄江的船。

    我点点头。

    “他在船上。”

    我站起来。说道:“好的。谢谢你。”

    “你要去?”他问。

    “是。”

    “别去。”老宋将我拉住。“坐下来。”

    他的声音太不寻常。怎么说呢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我只得坐回座位。

    “那艘船。昨天晚上失事了。”

    我呆住世界一下子静下来。

    “你骗我。”我很努力才勉强出声音。

    老宋低下头沉重的说:“穆小姐都是真的。”

    “那不是真的。昨夜只有一点点小雨那么大的轮船不可能失事。不可能。”我提高声音。

    “同下雨关系不大是有人针对他去的。有人执意置他于死地。”

    “有人生还吧!备用的救生艇。”我紧紧纂着桌布杯盘碗盏一阵抖动。

    “镇静一点。来擦擦眼泪。”

    眼泪。我摸一摸脸竟满脸都是湿的。于是抓起桌上的餐巾狠狠的擦起来。但是旧的擦去新的马上簌簌的滚出来。一直滚出来。

    我终于徒劳的放下餐巾。道:“总有人生还的。是不是。”

    “有的。”老宋答“但那一定没有他。我们知道那没有他。他们冲他去的。”

    “不。”我的肩膀垮下来唸喃着道。“不。”

    “所以穆小姐。我不该告诉你。”

    “不。”我仍念道。

    “你得打起精神来。我们不能总呆在这里。你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我说道:“我哪儿也不去。”

    “我们不可以呆在这里。你忘记简先生的吩咐了。”

    我仍坐着不动。

    老宋怜惜的看着我。轻轻道:“对不起如果你执意要坐在这里。我可要先走了。”

    我呆呆问:“你要去哪里。”

    “实不相瞒。我一切准备妥当我现在就去机场飞往欧洲某个小国。”

    我当然不能承望他会说:我去调查原因核对失事名单。

    树倒猢狲散。这一句最没有错的。他一旦失事人们便以最快的度瓦解他建立的一切。是这样的我有幸将又一次见证墙倒众人推的盛况。

    我那不负责任的母亲生我的时候一定选了一个很烂的时辰故此我到哪里一定将噩运带到那里。

    “对不起。”他似还有歉意“我身上也有许多瓜葛。并且我有老有小……”

    我点点头。轻轻道:“你走吧。”

    他还待说什么终于只道:“那么。你保重。”

    他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大幅的玻璃窗下。窗外是夏天暴虐的太阳热辣辣的洒在每一处树建筑车辆行人。室内的空调开的很足冷气自四面八方漫卷过来我就浸在一片的寒凉之中。渐渐的麻木了。室内很静窗外想必是极吵杂的不过相隔一层玻璃。这像不像许多人的人生明明不过一步之遥一进一出便是天差地别的两重世界。

    我没有说错自二十岁以后我是上帝的弃儿我不曾对他持真诚的爱戴故此他报复我他在见到我的时候别过头去。不肯漏一丁点的好处与我。

    我刚刚窥见一点点幸运的尾巴它便哧的一声溜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站起来准备离去。

    一个不小心差点栽倒。服务生忙走过来关切的问:“您还好吧。”

    我轻轻推开他。冷静的走出去。

    原来我一早已经爱上他他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开出那辆轻狂做响的老爷车。他大约为了在那里最大程度的不引人注目才弄来这样一辆那些地方许多人都有的这种车。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我将车缓缓的倒出来。驶回去。

    是的。我只要回到那里去静静的等待就好了。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的。

    最好是在春天我会寻一个夜晚开着灯认真的拉一曲子与他听。

    ( 爱的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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